其实为了区别蓝色的STRONG和黄色的JCM，前者称山重，后者叫JCM，JCM是山重的高端品牌。

好了，小说写完了。我多少次都在想我以后能干什么，应该干什么。回首过去的童年，我所热爱是还是机械车辆，我想我想做的工作也应该与他有关吧。

远离
在花儿的小房子里，花儿领他参观自己这个居所，不是特别豪华，陈设都比较简朴。花儿还跟他谈起了自己年轻时候和上学时候的往事，商雪华很有兴致地听着。近些年随着商雪华年岁的增长，他越发的喜欢关注旧事物，老房子、老车、旧式的器具，还有就是别人讲的故事。花儿也愿意与商雪华谈起这些事，这些年她一直单身，她身上的那些故事虽然有趣，却无人关心。商雪华和花儿站在窗台旁边，望着远处的街道，“只是我们都老了”商雪华这样说。
下午，花儿趁着雪停了，天色还很好。花儿请商雪华去一个快餐店吃一顿饭。花儿开着自己的小车带商雪华去了自己家曾经住过的那片地区，一边开车花儿告诉商雪华这里曾经是她家住的地方。商雪华只来过一次这个地方，记忆里不太宽敞的马路已经拓宽了，花儿也说这里早就变样了。车子继续行驶在街上，花儿指了指前方一个居民楼的位置，“还记得那年过年的时候，赶上省考结束，咱俩出去吃了一顿饭吗？”“记得，好像就在你家附近。”“对，就是这里，现在已经盖上楼了，原来的饭店搬到了一公里外的地方，我们就去那里吃饭吧。”
商先生多年后再次和花儿出去吃了一次饭，还是像当年一样点的西式快餐。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互相微笑了一下。吃了一会儿花儿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你结婚了吗？”商雪华看了她一眼，说“没有。”“我想嫁给你，但是我已经老了。”商雪华喝了一口饮料，他说：“其实这么多年，你都没忘了我，我心领了。只是我可能要在明年迎娶另一个人。”“哦，好吧，我现在只是想结婚又找不着人。”“她是我爸爸朋友的女儿，在我离开朝鲜中央电视台的时候人家帮助了我，我现在多少有了些继续，不能忘了人家。她和我一般大，没结婚，我们小时候在一起玩到大的，我不能抛弃了人家。”“哦，好吧，我懂了。那你快去把她娶了吧。再不结婚，你就真的老了。”“你比我小两岁，你应该找个更好的人家。”“好了好了，吃饭吧。”花儿没有生气，得知商雪华可能就要结婚了，反而有些高兴。
晚上，商雪华和花儿回到了花儿的家。商雪华拿出自己的地图，告诉她自己还想去的地方。花儿很羡慕他可以开着卡车出去旅行，商雪华邀请她明天一起上车去旅行。花儿出去参观了一下商先生那辆已经开了好几十年但还能正常使用的卡车，跟他说道“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走，只是我现在既想结婚，隔三差五还得去看看自己的爹妈，我走不开啊。”“还是女人好，只要有个家，就可以安生的活着。”“是男人好，走到哪里都是家。”商先生和花儿进到了卡车的驾驶室里，在夜色中，卡车发动了起来，商雪华带花儿出去兜了兜风。花儿对路况熟悉，还给他指路。
商先生在故乡停留了三天，也和花儿、张颖、何泽，还有很多老朋友老同学聚了聚。他还是决定要离开这里，准备去朝鲜看一看，那是他曾经工作和战斗过的地方。花儿给商雪华的车补充了一些水和食物，离开花儿的家那天，张颖、何泽两个人也过来送他。张颖和何泽也给了商雪华送了个小礼物，包装的还很精致。临走的时候，何泽告诉商雪华，等你以后觉得累了、无聊了，在南方住的不舒心了就回来找花儿。商雪华请过路的一位行人帮他们四个在自己的卡车前拍了个合影，道别之后商雪华开着车，在大家的注视下离开了这座生他养他又伤了他的城市。
商先生的旅行继续开始，回到故乡这一趟令他有些欣慰，老朋友再次相见，彼此虽然都老了，但是心里还是很高兴。还有故地重游，重新找到了自己家的位置。
商先生的怪病仍未消除，他的眼前再次给他呈现了一幅过去的场景，源源不断的军用卡车行驶在通往中朝边境的公路上。虚幻和现实中的场景反复在他眼前交替闪烁，商先生的心情十分激动，他用车上自己加装的音响播放了一段朝鲜的军歌。商先生的眼睛实在是坏的太厉害了，他的大脑和眼睛总在用过去的情景欺骗他，不过他却随着旅程的继续喜欢上了这双眼睛，这是一双喜欢回忆的眼睛。前面正是朝鲜，商先生这一段回忆之旅，时而喜悦，时而受伤，现在又让他热血沸腾。
老式的卡车仍在北国驰骋，车轮后面卷起的滚滚冰雪飘扬在寒冷的空气中。商先生因为怀念自己的往日时光而开始的卡车旅行现在让他变得似乎更加年轻了，他微笑的开着车往前走。在受伤的时候，商先生总能回忆起往日的美好，如今他再次回到了记忆里的那些地方，他的卡车外面是灿烂的阳光。

寻觅
说话的功夫，外面忽然又飘起了雪。张颖和何泽决定在花儿这待一会儿，雪小一些就走，不然下大了就回不去家了。商雪华的车上的电脑里放着他这些天拍着的照片，他把照片展示给大家看。有的照片是风景，有的是老式的建筑和车辆。张颖还在商雪华的相册里发现了很多奇怪的照片，照片上并不是什么景物，有的只是一段马路，还有的是拆迁后留下的瓦砾。同样的情况花儿也好奇，她们搞不懂商雪华为什么会拍这种“没有用”的照片呢。商雪华不好意思地像大家解释，他好像是得了某种病，只要是他重新回到某个他曾经经常去过的地方，他就会想起这里原来的样子。“我也说不清楚我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用这种方式回忆过去，我拍下那些奇怪的照片有自己的想法，我可以看看图片上的道路或者残存的砖瓦回忆起这里过去的样子，也许我这是得了一种怪病吧。”他这样解释。
窗外的雪忽然变得很小了，张颖和何泽决定先回家，等明天天好了再过来。商雪华也想开车离开这里，不给花儿添麻烦。可是花儿笑了，“这个家就我一个人，我自己住，你这是大老远来了，就把这当成家好好住一阵吧。”商雪华很是感激花儿的美意，在多年前他决定举家离开自己的故乡之后，他再一次地感受到了来自故乡的温暖。何泽拜托商雪华给卡车位置挪一下，方便自己和花儿的车出来。商雪华赶忙出门挪车，赶在这个功夫花儿也出来了，在雪景中商雪华和张颖何泽站在商雪华的卡车前还有自己家的小别墅门口分别留了影纪念。
朋友走后，商雪华和会一些中医的花儿谈起自己的情况。花儿虽然理解商雪华的心情，这是一种喜悦中的煎熬，可她认为这是精神上受了刺激有关。“可能是在朝鲜的战斗生活给你留下了太深的印象吧，你这并不是什么很严重的疾患，只是精神太过紧张所致。我其实也没有办法，只得建议你尽量调节这种心情对自己的伤害。”商雪华听后点了点头，没多言语。
花儿觉得或许是在车上睡不好，她建议商雪华在自家的大床上休息一会儿，可是商雪华拒绝了她的美意，“我只想和你说说话。”花儿继续欣赏着商雪华的照片，“没想到你寻觅到了那么多过去的东西，原来你的回忆是这样的，都是写小事情，小细节。”商雪华点了点头。“没有关系，这对你而言也许不是坏事，他回让你勇敢的跟随记忆，探访前方。”商雪华微笑着，看着花儿，花儿的背后是射进屋里来的一缕阳光。

奋斗
“你还还记得你回国的那天吗？”花儿问商雪华。商雪华当然记得，他说：“当然了，火车开到丹东的时候，你们还去接我了。”“对啊，那时候天都凉了，知道你要回来了我们一起去的丹东火车站。你可能不知道，那个站台实际是临时修建的，打仗的时候火车站都被炸了不止一回了。”张颖那时候并没有卷入战争，她选择留在中国的东北继续上大学，因为靠近朝鲜边境，我国的土地也曾被美韩侵略者的炸弹袭扰。“何泽，战争爆发的时候你在哪里？”商雪华这样问她。何泽说到这里笑了，她说：“我很幸运，没有卷入战争，我在外地读书生活，过得还算平静。” 张颖说她真是幸运的人。在那个不平静的年代，好多靠近中国东北的大学都暂时听课了，何泽没有受到战火波及。“我上完大学以后就过起了相对平静的日子，虽然说当初学艺术花了不少钱，但是它让我有了个作家的工作。”
花儿问起了战后商雪华去了哪里，商雪华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我在回国以后曾经住进了医院，主要是因为战争时候身体一直不好，而且好像还受了一些刺激。等我战争结束后第二年才回去上的学，但我发现我的思想已经与其他没有受第二次朝鲜战争影响的同学们不一样了。我那时写的很多剧本和小说往往都反映了战争或者和平建设时期的故事，当时很多人的作品我觉得是比较粗浅的，多数只反映爱情与金钱。虽然我当时的老师对我给予了较高的评价，但是我的作品在学生们反响不好，或者说是他们可能不爱看这种表现了爱国、勇敢、坚强的影视作品。”商先生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或许是我写的不好吧，太生硬了。”“不，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不懂。那些人没有你那些经历，他们在安逸的环境中长大，不懂你笔下那些人物的内心。他们没有你身上那种为爱祖国的热情和为祖国奋斗的快乐。”张颖打断他。“但愿吧，可能你也言重了。”
花儿的家里原本是研究中医的，到她那一辈子倒是学起了舞蹈和传媒艺术，她只是战时在国内的医院里短暂的做过护士，但是这些日子依然深深影响了她。“我记得我在医院的时候，看到了好多从朝鲜战场送回国治疗的人，他们是格外的坚强。可能战争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吧，原本年轻的孩子们褪去了那种娇气，他们带给我的这种感觉可能就在老电影里才有吧。”花儿对大家说起了自己曾在医院里做护士的时候的往事。花儿看了看商雪华的歌谱，找了一首名叫《奔向决战场》的朝鲜军歌弹了起来。
“我在沙里院和朝鲜军人一同执行运油任务的时候，赶上公路上有攻击机在朝车队扫射，我看见有一个朝鲜的士兵开着着了火的油罐车冲向前方韩军的装甲车，我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与我年龄相仿的朝鲜人从卡车上跳下来再被大火吞噬。还有一次，在南浦的海边，我在帮助朝俄两国的士兵装填炮弹，正当登陆舰接近海岸的时候，我看见从后方机场飞来一架破破烂烂的安2运输机，那可能是一架用空袭后残存的零件拼凑好的一架飞机，在投完一颗炸弹以后径直撞向韩军的登陆舰，随机一片大火。在徒步撤离南浦的时候，那些勇敢的俄罗斯士兵走在最前方，路上随时都有韩国和美国的匪军出现，那些高大的勇士在打光了所有的子弹之后仍然敢空手与敌人搏斗。朝鲜的士兵虽然相对瘦小，但是再遭遇战中，他们掏出匕首刺向对方。一群人扭打在一起，我们这些只有手枪的汽车司机也参与了反击，我自己都抡着修车的大扳子砸向敌人，走了好多天才遇到了准备参与进攻首尔残余势力的俄罗斯坦克部队，这才搭乘坦克回到了部队。那些日子岂能遗忘，可是当我把这些一五一十的写成小说，看得人并不多，我也很伤心。”商先生无奈的说。
“听说你曾经去朝鲜工作了五年？”何泽问他。“是啊，经人介绍，我去了朝鲜中央电视台打杂，协助拍摄一些电视片和音乐作品。虽然说着兄弟国家的语言，但是我仍然感觉到一种温暖。也许我不应该学艺术，但是能从事这样一份充满激情的工作我仍然很高兴，尽管我远离了家乡。后来我回国了，在朋友的帮助下我从事过机械维修与销售的工作，这才有了一些积蓄。”商先生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过去那些日子遭了多少罪，不过这应该是我应该做的工作吧。”

九、	解放
车外的天已经大亮，商先生从车里出来，从引擎盖上抓了一把雪抹在脸上，他曾经不只一次的在笔记本上写到“只有脸上冰冷的白雪才让我知道我的心是热的”。他回车上擦了擦雪水就回到车上发短信息找人。他拿着自己那部已经有些旧了的手机给当年的朋友发信息，像在家乡的朋友问好，他也把信息发给花儿、张颖和何泽，等了这么多年，他真的想看看当年在自己愁苦寂寞的时候，陪自己渡过困苦岁月的三个女性朋友。
发完了短信，商先生开着卡车在城市里转了转，他已经多少年未曾看过自己家乡的早晨了。曾经因为伤心而离开家乡，如今他又回到这里，胸中依然是忧郁的心情，只是他已经不那么年轻。他还记得当初自己为什么要离开这里。那是赶上他上大学的时候，何泽鼓动自己的花儿和张颖离开了他，自己瞬间失去了重要的知心朋友。偏偏赶上自己的高考成绩很一般，自己更有几分自卑的愤恨，他最终决定想离开自己的故乡，甚至曾经想过自己永远都不要回来。而如今他似乎改变了看法，自己的过去虽然充满伤痛和苦涩，但却也有过儿时短暂的美好。商雪华想想这些，遍开车去了儿童公园，在落着白雪的公园中漫步，一切都像当年一样，他像孩子一样望着公园里的假山和凉亭，只可惜自己不是孩子。
是离开了太久的缘故，花儿看到了商先生发去的信息，很激动的联系何泽和张颖，花儿请张颖、何泽还有商雪华一起到她家里来做客。四个人因为种种原因分别了这么久，多少年只是偶尔有电话联系，一面也没见。
商雪华简单洗了洗脸就准备去找花儿，他想给花儿带个礼物，可是外边大雪天也不知买什么好。商雪华一边开车一边思考着自己的印象里这座城市的商场在哪里，他开着车在陌生的城市里四处寻找着这里过去的商场。他开车去了原本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地方，可是这里如今已经变了样子。他把车停在了一个交叉路口边不影响交通的位置，按理说应该往前走，可是道路走向过了这么多年已经发生了改变记忆里的那条繁华的马路已经不存在了。他在这个曾经熟悉的地方一边走一边寻找一个能让自己满意的地方。商先生还记得花儿和他上课时候说过的话，花儿说她喜欢吃带馅的东西，现在虽是上午，不过总不能多年不见买包子去看望老朋友吧。他看了看手上那部火箭牌的手表，继续寻找着一家能令他满意的商店。
没走几步，他忽然看见前方有一个很小的门店，店名却很有意思，叫“童年回忆”。商先生走了过去，店门口有个牌子，内容很好玩。“本店很小却有两个门，请从此门进入从对面的门出来，或者请从此门进入从对面的门出来再进来从此门离开，这是本店唯一的规矩，谢谢配合。”商先生看到这儿一下子笑了出来，他还是决定进去看看，门上贴着一句话“这里的回到过去的地方”。这个商店真的不大，但是里面的商品五花八门，复古款式的服装鞋帽、再版的经典名著书籍、还有仿旧的车辆模型玩具，这里还出售一些似乎只有回到过去才能吃到的食品，还有一些风景画和图片影集，当然都是过去的场景了。考虑到待会儿会看见花儿、何泽还有张颖，干脆给他们一人买一件礼物。这么多年小张颖怎么着也快五十岁了，买给她一副皮手套吧，商先生还记得她三十多年前在考试时候懂得手都发红了的时候。何泽爱漂亮，送给她一瓶叫做“经典回忆”的女士香水，瓶子不大，瓶子里淡黄色的液体他闻了一下，好奇妙的味道，他说不上来，但就是好闻。商先生又来到旁边的柜台，他记得曾经和花儿睡在一个床上，他还忍不住摸了花儿的身体，皮肤不太好，如今已是三十多年后，给她买一瓶护肤品吧，瓶子上写着是集合百花的精华，味道有点像自己小时候擦过的雪花膏。三样东西都挺贴心，价格也像当年那样公道。商先生临走的时候他去了卖老式模型车的货架上欣赏了一番，发现还真有好几十年前老苏联汽车的模型，他发现一个旧款的吉尔130模型，是短轴距的，他很喜欢，他还想找一个新款长轴距的，不过货架上没有。商先生询问了一下女售货员，有没有长轴的吉尔130Г型汽车的模型，对方对老卡车也不太明白，他指了指店外不远处自己的车，售货员赶紧去为他寻找了一下，还真有，他很感激这个敬业的售货员，一下买走了两个车模。带着几份礼物，商先生遵照商店的规矩从后门离店，门上还有一句话，“尽管回到现实，我们依然有一颗年轻的心”。
商先生带着礼品来到车上，他开着车按照花儿说的路线往她家行驶，路上他忽然觉得很高兴。没过多久，他已经看见了一个很小的私人别墅门前站着三个人，花儿、张颖、何泽她们都出来接他。大家都老了，但是一切又仿佛回到了三十多年前的那种亲密感觉。商先生的车停在小路边可能会妨碍交通，也不方便除雪车作业，他只好把车开进花儿她家的院子里。可是商先生的卡车实在是太大了，头进去了，还有半截车厢板在大门外。他只好退出来，等何泽和张颖都把自己的小车挪了挪位置，勉强挤出一点空地之后他才往院子里倒车。当卡车后方车架差一点碰到张颖小车的机关盖上的时候，大卡车的前保险杠还在大门外呢。家里有人大门也不关了，大家齐聚在屋里，什么也没说。诚然三十年前何泽、张颖、花儿的抛弃对商雪华是一种巨大的伤害，但是他已经不再需要那一句抱歉。大家在客厅里坐着，喝了点花儿准备的热茶，彼此的眼睛就那样友好地看着，嘴里却什么也不说。商先生压抑了许久的内心忽然有了一丝释然，大家都还好，也不必牵挂，当年那一颗酸楚的心也被此刻的安好所解放。

七、	幻想
北方的冬季，即便是住在经过保温处理的卡车车厢里，人依然能觉得有一丝寒冷。在车上翻来覆去的，商先生睡不舒服，迷迷糊糊的想起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在半梦半醒之中想到了那个深深伤害了自己的老师，想到了那些年耳畔父母的唠叨，他突然从床铺上惊醒坐了起来。后来他看了看自己在自己的卡车上，一切都很安全，他才满意的重新躺下去。
在这样一个有些冷的环境下，商先生还是睡不踏实。他的梦里想起了一个问题，自己为什么稀里糊涂做了一个艺术生。事情一开始不太乱，一切是源自他初三的时候。中考前夕，他在学校看到了中学特长生招生考试的通知。他参加了其中两个，一个是关于科技类的，一所学校招收无线电的特长生，那时候还在上初中的商雪华迷上了收音机，他想考的就是这个。还有一个是传媒类的，商雪华的初中同学王大雄建议他和自己一起去参加广播电视编导的考试，他最终也同意了。事实上考试并不难，只在某些地方接近他后来参加的艺考，但是考试的结果却真正影响到了他。商雪华的同学通过了这所学校的专业类考试，但是文化课没有达到要求，而达到要求的商雪华却并没有那个广播电视编导专业的合格证，两个人双双与那个高中失之交臂。幸运的是商雪华最终凭借着另一所学校的无线电特长生资格得以录取，而他的朋友王大雄只去了一个不起眼的民办中学。原来一切都是害人的梦幻，其实这只是一部分。三年后，凭借自身的努力王大雄成为了一名一本大学的学生，而商雪华在这三年备受折磨，遇到了没有师德的老师和不近人情的校领导，最终差点大学落榜。因为他在高二那年看见了艺术学校的招生广告，让他决定去学习自己不那么喜欢的戏剧影视艺术，参加艺考以后勉强考上了个大学。他不禁有些疑惑，他应该参加艺考吗，他应该上大学吗，还有一点，这些考试公平吗？
也许，是出于想要收获别人关注和赏识的心理，也许是为了满足自己初三那年没考上编导特长生的虚荣，商雪华参加了自己最应该也是最不应该参加的艺考，或许他不是个走运的人。商雪华曾经满信心地参加沈阳音乐学院的考试，得到了所谓计划内的合格证，文化课也通过了合格线。可是世界再一次捉弄了他，自己被录取到一个自己不想去的二本学校，他伤心，他后悔，他愤恨，说什么也不想去学校报到了，或许是这个世界对不起他，他开始了对命运更是对自己的抗争，强迫自己努力，复读一年也要上个说得过去的大学。“谁考得上二本我瞧得起谁。”他忘不了自己高中班主任老师这一句十分尖锐的话。
一直以来，商雪华都觉得自己缺乏别人的关心和理解。可是他复读这一年似乎还算是甜蜜的。他自学文化，温习知识。他还回去参加艺术类课程的学习，也就是这一段时间里，他终于遇到了几个走近他内心深处的人，三个比他小一点的女孩子。在别人都以为他甚至收获了一次初恋的时候，他一直矢口否认，并说那是一种四个人之间很亲密的友谊。在梦境的幻觉之中，商雪华的嘴角有了一丝丝微笑，微微张开的嘴仿佛在把她们互换。商雪华不再多想了，他想明天就去找她们，即便她们已不是三十多年前那三位漂亮的姑娘。

六、	糖衣
现在正是寒冷的冬季，海面吹来的风还多少温和一些。风渐渐吹化了大雪也吹落了海尽头的太阳。商先生在海边走了走，拍了几张照片就离开了海边，落日的余晖中一切都是那么美。商先生开着车，绕海边开了一圈才开上马路离开了这里。他也不知道去那里好，漫无目的在街上转了转，久违的家乡又有了几分熟悉。后来，他做了个打算，晚上吃一点能量高的东西，他准备今晚住在车上。
在冬天住在车上需要早点入睡，不然可能会冷。利用车上存储的水简单洗漱之后，商先生想听着自己曾经喜欢的音乐入睡。寒冷的夜里，在小路边停着的卡车上，商先生听着音乐却难以入眠。可能是因为好久没回来了吧，他突然不是特别憎恶这座城市了，他睡不着，在床上胡思乱想。想着自己年轻时候的那些旧事，嘴里如同含着一粒糖衣药片，一开始是甜蜜的，可后来他却开始了苦涩的叹息。虽然知道对于过去的一切，后悔都是徒劳，可是望着窗帘缝隙中露出的明月，他真想回到过去，哪怕只有一个晚上。
越苦的药越要做上精致的糖衣，如果早知道药是苦的，吃药的时候就不应贪恋嘴中那一点点甜味。商先生从床上摸出自己的小笔记本，写着日记。他想到了太多的往事，比如不应该选择自己选择的学校，不该为了面子上的光荣就学习传媒艺术，在胡思乱想中这个疲惫的人睡着了。

五、	揉搓
坐在车里，商先生的心久久的不能平静。是误会也好，是明摆着欺负人也罢，无论如何受害者都是心地善良但内心惆怅的商雪华。想了想当年那位比自己大不到十岁的老师，她一定还活在人世，商雪华想给她写一封信。在高中毕业以后的很多年，甚至就在激战的朝鲜战场上，商雪华或多或少地都在恨这个伤害了自己的老师，尽管他不曾表露出来。一晃这么多年，商雪华的善心再一次不分好坏地“发作”了。他只希望这一切都是误会，能用几张信纸就能说清楚。事实上，他们在高中毕业以后再也没有见过面，这封信虽然很可能寄不出去，但他还是坚持着要写。
写信怎么写，开头是写尊敬的姜老师，还是亲爱的姜老师，商雪华认为怎么写都不符合事实。商雪华这么多年来心里一直有着一口气，他不是打心眼里尊敬姜老师，因此写尊敬的姜老师并不合适。那写亲爱的就合适吗，显然也不行。坦白地讲，姜老师从来就没有给过作为学生的商雪华好脸色看。爱都是相互的，老师都不爱学生，那学生即便对老师有爱那也不是真心的。高中三年商雪华学的是文科，但是写这样一封信，他似乎真的不会写。
商雪华就这样一连好几张纸写了划，划了写，连一封信的草稿也没打出来。作为学生，商雪华的心中怀着一口气，他越想写，越写不出来。作为老师，已是一位白发老者的姜老师理应弄清原委，是道歉也好，是不道歉也罢，自己给人家孩子带来了那么大的创伤，如果讲良心那就得给人家一个交代。看来这信写不写其实由不得商雪华了，要为了一口气，要凭着良心。商雪华从卡车的驾驶室里出来，带着纸笔登上了卡车后斗那个经过简易改装的生活方舱里，端正的坐在简易的小桌前，动笔写了起来。“多年不见的姜老师您好，我是您当年的学生商雪华。也许您不记得我了，但是我永远记得您可能是错怪我了，我希望得到您的道歉。”商雪华忽然停下笔，看了看觉得不好，狠狠地把纸揉成一团。过了一会儿他又打开了纸团，另找了一张纸，第一句不变，给第二句换成了“也许是我当年做错了什么，让您在我这高中三年一直不肯原谅我，如果是我做的不好，我道歉。”商雪华看了看，又把纸给揉搓成了一团。许久，他拿出了一张新的纸写到“多年不见的姜老师愿您安康，我是您当年的学生商雪华。对不起，”商雪华停了笔，他叹了口气“我只为我的错误道歉。”这么写商雪华还是不满意，他还准备继续重写这封信，这时卡车后面门被人轻轻敲响了。
商雪华看了一眼信纸过去开门。
原来敲门的是一位60多岁的俄罗斯游客，他用生硬的汉语友好地告诉商先生自己是俄罗斯人，他想参观一下这辆苏联制造的老式卡车。商先生放下了那封令他一直也不满意的信，带着这个友好的俄罗斯人参观自己的卡车。在交谈中商雪华得知，这位游客出生于一九八七年，在他很小的时候苏联解体了，曾经在利哈乔夫汽车厂工作的父亲也在之后不久失了业，他想好好看看这部自己父亲工厂生产过的汽车。商雪华会一些俄语，他给对方展示了一下卡车的驾驶室和车上那个自己改装后用于住宿的小房子，还打开了发动机舱让对方看了看那部至今还能使用的汽油发动机。那位俄罗斯游客很激动，商雪华帮他拍了几张与自己车的合影。在另一位游客的帮助下，商雪华与这个年纪相仿的俄罗斯兄弟共同站在车前合影留念。
告别了俄罗斯游客，商雪华站在黄昏里，眼睛凝望着远方。过了海，那边又是一片陆地，那里是商雪华高中时候曾经去过的地方。商雪华站在海边的石头上向远方眺望，祖国的海岸一片金黄。在商雪华的卡车里还放着几个揉搓过后的纸团，只是商雪华暂时不想去看了。他要看看眼前的这个世界是多么宽广。

四、	逆流
几十年的风雨之后，往昔的记忆依然清晰。泪水还是忍不住慢慢留了一滴出来，商先生赶忙用手擦掉自己感伤的眼泪，那泪水流过心上的伤痕之后，又慢慢干在在饱经风霜的手上。既然想到了自己可以说是屈辱的高中时期，商雪华决定再开车去自己高中的旧址看看。据他所知那里成了垃圾处理场的一部分，具体的商先生本人也不太清楚。卡车还没开多久，商先生临时决定不去那里了。一来觉得垃圾处理场可能不太干净，而且几十年前那里就很脏，二也是因为那里给了他太多伤心的记忆，别去了，那里是耻辱，去了丢人。
商先生把车开到了海滨的广场，他把车停在最靠海的位置，这时候外边的雪很多都化了，午后的海边风景还好。商先生像他当年年轻时候一样高兴地漫步在海边，又坐在了卡车的保险杠上，眼睛盯着大海，远处的海里还有几位正在冬泳运动的人。
在这美丽的海边，商先生还是忍不住想起了自己背时又窝火，甚至算是屈辱的高中时代。坦白地讲他的高中三年几乎没怎么上课，尤其是高二以后的日子，赶上个脾气不好，师德还有问题的老师，就是学他也不可能学得太好。商先生的高中时代用他的话说那都不叫人过的日子，学校不讲理，老师没良心。可尽管如此，为了表示对老师起码的尊重，他不顾姜老师的无端的责骂侮辱，还依然诚心相待，笑脸相迎，从来没骂过老师一句，说句实在话，他的老师害了他，他的学校也对不起他。
商先生一直以来是一个老实的人，若不是那年美韩的敌对势力无端挑起对兄弟国家朝鲜的战争，商先生不会选择当兵战斗在朝鲜战场。若不是老师一而再，再而三的无端侮辱，他怎么可能和老师为良心和自己的尊严而激烈讨论，每一句都据理力争。具体高中三年都为什么事和这个老师有过不合，他自己都不太容易说清楚了，只是越想越窝火罢了。
其实当商雪华入学的时候，班主任老师一开始并不是这个不讲理的人。这位老师教地理，虽然讲话语速比较快，讲课讲得还算透彻，当时他还觉得这个老师不错，还和母亲说过这个老师还是有水平的，也很认真，当时他也不知道这也许是他最开始就看错了人吧。想到这里商雪华的手攥紧了拳头，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商雪华当时所在的班风气很不正，势利眼、欺软怕硬的现象横行。他那个班级学风都有问题，班里学习委员虽说讲话有点娘娘腔，但是平时说话办事倒还勉强说得过去，结果期末考试时候学习委员作弊被抓了，多次到学生会说情才免除了通报批评。对啊，就那样班级能出什么好人。商先生坐得累了，绕着车子走了一圈。忽然想起自己高中学校的那个走廊，比一辆卡车还要宽出不少，当时很奇怪有那几个学生走在走廊上非要往人身子上撞一下，一回两回商雪华不在意，可日子多了谁都知道那就是明显的挑衅，既然不能主动无故打人，人家就在这样欺负你。终于那天商雪华还是忍不住了，把那个软塌塌撞向自己的身体顺势顶在了墙上，扬长而去。商雪华并没有动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结果又被老师处理了。商雪华至今还记得那个老师独特的语调，还有她的那些所谓“名言”。她的老师每一次想在他身上找点茬，都要用上那一句“一个巴掌拍不响”。谁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他只是不拍罢了，一个巴掌就应该打在敌人的脸上，那样人们就会听见那一个巴掌的响声，是正义。不过跟不讲理的人是讲不出理的，不仅遭了无理的批评，就差给欺负自己的人赔礼道歉。想到这里，商雪华不忍再去回想了，太寒心了。
在海边，商雪华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出去旅游的情景。那是在高二那年，那个不分黑白的老师已经成了他班主任，老师说什么也不让他回去上学，母亲带他出去散心，坐上船一直到了海那边的城市。离开了自己的故乡，他忽然有了一丝释然，也正因如此，他曾经长期居住在别的城市，宁可受罪也不愿意回到家乡，因为这座城市已经深深伤害了他。
看着远处游泳的人，商雪华也知道一个游泳时的经验。如果发现水里有暗流应该进行躲避，但是如果不幸被卷入暗流，切不可顺着水流游泳，而应奋力挣脱。在一个不好的环境里，如果随着别人一样堕落，那早晚会毁了自己的前程，只有逆流抗争才会保持住自己良好的秉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