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工友,小弟我又回来了,暂别论坛七个月,在一个没有网络的地方干了几个月的活,现在回到老家了,继续码字,继续咱们挖机的故事,欢迎各位大哥们拍砖!
发言完毕,媒体记者争相采访,都想拿到第一手的采访资料。
程光说,你们不用采访我,我只是万千机手中的普通一员。如果非要采访,就不要采访我做过的事情了,我们更希望你们去关注我们机手的生活、工资、保险、安全等,机手作为一个特殊群体,更需要外界的关注和关心。
后来,确实有报纸、网站以救灾机手为线索,深入的对挖掘机和机手的世界进行了跟踪报道,让这群在工地、在山区、在荒原与机器为伴的汉子展现在公众和媒体面前。
随后的几个月,程光按照挖掘机厂家的安排,在全国进行了各种演讲。康复后的老李继续开着挖机,挖掘着每一铲斗的财富。…………
四月里的川南,是一年中比较舒服的月份,刚刚脱离了冬天的阴冷,又未到夏季的炎热。每当太阳钻出云层的时候,川南的人们不自觉的就会停下手中的活,搬张躺椅或茶桌,在路边惬意的享受这份难得的明媚。川南的路边,随处可见喝茶消遣的人,偶尔还有掏耳朵的匠人,带着工具,给茶客们掏掏耳、松松骨……
就在这么一个天气里,程光却如坐针毡,因为程光的对面,坐着一位前来相亲的女子。女子叫王晴,十八岁,一位工友的女儿。
两人喝着坝坝茶,听着音乐,程光也慢慢放松下来,享受这难得的美好时光。程光心里想,如果当年考上大学,是不是每天都可以这么安静的谈对象,安静的喝茶休息呢?
王晴鼓了很久的勇气,对程光说,程光,如果我们两个准备结婚,你能换个工作,能每天都按时下班吗?
程光说,干挖机就挺好啊,赚钱多。等多赚点钱再考虑转行吧。
王晴转动着手中的茶杯,低头不语。阳光暖暖的徜徉在王晴的发丝间,让程光十分享受和留恋这分时刻。
王晴说,我想我们还是不合适,我希望找一个能按时回家的人,能随时可以给我安全感、可以照顾我的人。从小我爸爸就是机手,家里人每天担惊受怕,怕遇到危险。钱是赚的多,可是每天晚上都是妈妈陪着我睡,有点动静我都会吓得哭,现在我已经长大了,需要一个能随时陪我的人,这种感觉你不会懂得,所以,我想我们还是不合适。
她说完这些,就趴在桌子上哭泣,多年的委屈也似乎在这一刹那爆发。
程光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自从灾区回来,他在收获实际利益的同时,更多的享受到了抗灾英雄这种荣誉感,甚至有了一种盲目的自信。他认为作为一个机手是自豪的,更是其他人所羡慕的,他忘记了当初自己是没考上大学而走上的这条路,更忘记了每年都有在这条路上离开的兄弟们。
王晴哭完,说了句“对不起,不是针对你的”,便拎包跑开了。
程光回到住处,呆呆的躺在床上,第一次对机手这个行业产生了怀疑。
晚上老李回来,笑着说:娃子,你咋回来住呢,咋没和那女娃子去吃个饭、开个房啊。
工地上段子历来是大家欢迎的,一群男人苦中作乐。然而,这次段子并没有引起程光的回应,老李觉得不对经,说,不会人家姑娘没看上你吧,你受打击了?
程光便把详细的经过和老李说了,老李说,走出去喝酒去,别为个女人的话连酒都不喝了。
还是老四样,夫妻肺片、剁椒凤爪、炸花生米,外加一瓶二锅头。
几杯酒下肚,老李开始了他的话匣子。
老李说,别看他现在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原来年轻的时候,他的前妻便是受不了机手的工作,跟别人跑了。那时候老李二十来岁,刚从农村出来,做机手是赚钱最快的职业了。老李常常一个多月不回家,甚至有一次半年没回家,每次回去自然是“小别胜新婚”,妻子做好他最喜欢吃的菜,晚上再好好犒劳犒劳老李。每次缠绵完后,她总是趴在老李的怀里,对老李说,要不别干了,在家一样赚钱。
老李总是说,干完这一年就好了,攒够了钱我们开个饭店。
直到有一次老李回家,没有等到熟悉的饭菜,也没有等到熟悉的妻子,只看到了一封不知写了多少天的信。
老李的前妻走了,她说她需要一个肩膀,需要一个港湾。
程光骂道,这娘们,不是东西。
老李说:“我曾经也这么以为,于是我继续干着机手的工作,疯狂的赚钱,哪里危险、哪里赚钱的活我都接着,试图闯出一番天地来证明机手也能顶天立地。可是在第二年的时候,家里父亲重病,我因为在深山里,家里联系不上我,等我出去的时候,已经晚了……那时候我发誓,这辈子坚决不做机手了,哪怕要饭,也要离着家近点。后来也试过其他行当,不过最后都没赚到钱,还把以前的工资都搭上了。家里还得生计,母亲还得照顾,处处都得花钱,没办法,我又找到以前的老板,做起了机手。后来又在工地上认识了你现在的嫂子,那时她在工地上洗衣服做饭,家里的男人却什么也不做,只知道在家赌钱。再后来,我和你现在的嫂子慢慢的走到了一起,她回家把钱都给了她前夫,净身出户,我们是在工地上结的婚,请了几个工友,菜比今天多几个……
娃子,机手不是一份好工作,这份工作给了我们太多的寂寞、太多的危险、还有太多的考验,可是机手让我们这群没有文化的人养的活自己、养的活家人,让我们活出个男人味来,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