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机的那些事(91)春风得意之时，姚顺再次怂恿购买新挖机

我一路无语，心里有些同情高富帅。高富帅这个人心思太简单了，没有坏心眼，天生就是人畜无害的性格。不会因为一个人混得差而排挤他，更不会去刻意巴结哪个大佬。他从小的生活环境，造就了他这种孤傲的个性。衣食无忧不食人间烟火，从来不需低头去看人脸色。然而现在的他，从金字塔顶一下子跌落下来，他可能连走路都不会，而他后面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很长。
        第二天，高富帅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污水处理厂工地上，跟着钱福来一起上班，下班然后吃盒饭。钢板桩施工，材料损耗，劳务记工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要亲自过问。一个星期后，我去工地保养挖机，当他再次见到高富帅，差点认不出他来。
        才几天不见，高富帅皮肤晒得黝黑，头发凌乱，神情疲惫，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这天晚上，高富帅约了我和李国涛去钱福来家里吃饭，他还专门喊上了一个学过厨师的哥们儿。厨师姓彭，大家都习惯喊他彭厨。彭厨跟高金炎干了很多年，在工地食堂给管理人员做饭，后来又干过施工管理。在工地上和陶正奇闹了点不愉快，又跟着钱福来学手艺。高金炎后续添加设备，他就独立出师了。大家都开玩笑的说，不会炒菜的施工员不是好司机。
        彭厨烧得一手好油闷大虾。他们经常在钱福来家里来聚餐，因为钱福来家里自由，毫无约束。钱福来搬进新房子后，他女朋友去了省城新开的楼盘上班，两个人若即若离地保持着联系。时间久了，他也就习惯了回到单身的日子。他那份卑微的爱情，就是握在手里的沙，总运还是要流逝的。

钱福来家里很宽敞，大圆桌坐下足足十个人。虽然曾经和高金炎有业务上有过往来的合作伙伴一个都没有来，但是在他手下干活的几个老部下，倒是一呼百应，很给高富帅面子。
        高富帅一个个地敬酒，先是李国涛，再是他父亲公司的几个开国元老，感谢他们的支持和信任，颇有太子上位恩泽群臣的意味。
        高富帅向大家透露，他在省城即将有大动作。在这个大手笔挥动之前，他必须以最快的方式方法独立强大起来。污水处理厂就是他历练和成长的最好平台，陶正奇越是给他制造困难，他越是要逆流而上。即使亏本，他都要和陶正奇死磕到底，不让他的阴谋得逞。
        李国涛听出高富帅话中玄机，不住点头赞许道:你这是背后有高人指点啊。
        看着高富帅迷醉的眼神又变得无比坚毅，我心里揣摩着他在省城的大动作。或许污水处理厂项目完工后，高富帅的人生转折点就要到来了。
        一晃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高富帅承诺给大伙儿付款的日子。陶正奇工地依旧是没有回款的动向，高富帅早早作了打算，把他父亲生前的大众途锐抵押出去，还卖了一套商铺，钱还没捂热乎就一字一据地兑现了出去。父债子还。高富帅毫无半点怨言，一声不吭地抗起他父亲撂下的挑子，堂堂正正不欠任何人一分一毫。拿到钱的人自然是喜笑颜开，赞赏他继承了他父亲言行必果的魄力。也有人在背后说风凉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卖一间铺子一辆车算什么，高金炎留给他的家当，普通人打一辈子工都未必挣得回来。
    污水处理厂一期项目完工后，李国涛按合同约定给陶正奇拨付了工程款，至于高富帅拿到了多少，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二期项目紧锣密鼓地筹备中，他却没有再继续参与的意愿，而是撤出了自家的机械设备，带着他父亲的老部下去了省城。据说省城有一个更大的项目，他将在那里打造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结完污水处理厂的机械款，再算上油库日趋增涨的收益，口袋里也逐渐丰腴起来。陆续还上一部分借债之外，我们全家商议过后一致赞同决定，准备在桃花湖买一套宽敞的大房子。一来为了提高生活品质，让父母安享晚年，二来现在房价低，依照官桥的发展形式，过不了三年，房价必然翻一倍。
        污水处理厂二期项目开工后，姚顺一个电话让我把三一调了过去，这令我感动不已。一期扫尾也没多少事，除了他的现代小挖机干一些角角落落的活，其他的挖机基本都闲置下来。这个时候，李国涛岳父在桃花湖的湖景别墅庄园工地要进挖机，我和李国涛两台神钢连夜进了场。
        这个别墅项目是围绕桃花湖而建，有的房子脚基延伸到了水面区域，所以拉森桩机就到了发挥作用的时候了。挖机沿湖岸填土，桩机打桩围堰。静压桩机登场，打下承重桩后，挖机开挖承台。图纸上密密麻麻的独栋小别墅，每一栋都造价不菲。庄园建成以后，这里将是官桥的富人区，将来省城的有钱人也会来买房子，休闲度假。
        我把挖机的活安排妥当，躺倒在小车上抽着烟，心情无比惬意。心里盘算着离文旅城开盘的日子还
有多久，憧憬着带儿子和余丹丹，还有父母一起看房的情景。如果桃花湖工地结款顺利，年底再买一套商铺也不在话下。余丹丹觊觎文旅城的门面房很久了，做梦都想着开一间美容院，摇身当她的老板娘。我大言不惭地给她打包票，如今的官桥是改革春风吹大地，满天都是人民币。挖机一响，黄金万两。房子会有的，商铺也会有的。

工地上没什么事儿，我决定好好地休息一段时间，放松一下身心。桃花湖有一处钓鱼的位置还不错，雷洪波不干活的时候经常去边打发时间。我给他发了个消息，两个人很快就约上了。
     雷洪波带我找到一处绝佳的好钓点，这边离公路比较远，因此没几个人能找得过来。钓位附近地势平坦，车子可以开到湖边。支好有椅凳，坐下身子，耳边是清脆的鸟鸣声，眼前水面开阔，背后绿树成荫，清风拂过面颊，好不惬意。
      雷洪波家里有鱼塘，从小喜欢捞鱼摸虾，钓起鱼来也是一把好手。他教我调好线组，开好饵料，一杆抛下去，想不到不出两分钟，就上一条三四斤的大草鱼。在雷洪波的协助下，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鱼拉上岸来。我喘着粗气，颤颤抖抖地握着手机，也不管鱼乐意不乐意，横七竖八就是一顿狂拍，末了还不忘记来一张咧开大嘴的自拍照。往朋友圈一发，马上引来了无数评论和点赞。
     这一天开杆，鱼情极佳。不到一上午，大大小小地就有了二十多条的收获。反而雷洪波却不尽人意，钓的鱼没我多，个头还没我的大。雷洪波不住地夸赞我，还是洋哥厉害。我喜不胜收，高兴得合不上嘴。
我第一天出征钓场，凯旋而归，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坠入钓鱼的坑里无法自拔。每天天蒙蒙亮我就早早就出发，到早点摊买两个包子，兴致勃勃地往桃花湖赶去。和所有的钓鱼人一样，我最开始的装备就是一杆一马扎，不几天后，背包，遮阳伞，钓箱，秘制饵料，所有的东西都配备齐全。手里拎着，肩上背着，沉甸甸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但是我仍然乐此不疲，再苦再累只当是免费健身。
        这一天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盛夏的酷暑一下子消退大半。一连几天的闷热，使得湖里的鱼食欲速减，抛杆下去。浮漂如同扔进水缸没有动静。我看了天气预报，彻夜研究一番后，比以往起得更早了一些，来到桃花湖，蒙蒙胧胧看到岸边着着一个人，不大像是雷洪波。因为那个人掏出打火机正在点烟，而雷洪波是不抽烟的。那人听到背后脚步声，回头喊了一声音我的名字，原来就姚顺。
      我走近过去，一边卸装备一边问姚顺：姚总这么忙的老板，怎么有空出来玩？
        姚顺说，我忙什么忙，瞎忙呗。看你天天发朋友圈潇洒自在，我都羡慕得睡不好觉咯。今天一来，果然是好环境。你看这湖光山色，晨阳美景，远离喧闹纷争，仿佛世外桃园……
        我调整好坐椅，心想姚顺肯定有事，无缘无故一大早跑来湖边吟诗抒情，他才不会这般无聊。果然还没坐下，他就向我靠拢位置挪了过来。他手握鱼杆，也不理会浮漂躺平在水面，煞有介事地做着准备提杆上鱼的姿势。
        太阳从东面树丛间探出脸，湖面一片红霞。我给录姚顺一支烟，大脑中酝酿了一番，主动聊起话题问：姚总，这风水宝地我可是找了好久哦，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火归服金睛，这么好的位置你都能找过来。
果然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从前都不怎么答理姚顺的，但是姚顺帮我把污水处理厂的挖机款结下来，又把我的三一挖机调到新开的二期工地。我和姚顺说话开始变得小心翼翼，甚至心存感激。不论姚顺真的是来钓鱼，还是梦游到这里吟诗作乐偶然相遇，还是另有企图接近我，我都不能没视了姚顺的存在。
姚顺放下鱼杆，拿手机对着湖面，远近拍了几张照片方才笑道：你朋友圈不是有定位吗，是不是心疼我占了你的位置呀？
        我装着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姚总今天肯定能爆护。
        姚顺拍照的功夫，躺平的浮漂突然一沉，他眼疾手快迅猛提杆，想不到还真中了一条大草鱼。抄网上鱼，姚顺大喜地说，借你吉言，借你吉言……
        取钩下护，姚顺的话匣打开来源源不绝，一下过问我两个挖机D款还得怎么样了，一下关心我家里二老身体状况如何，再就是感慨当挖机学徒时的艰辛到如今官桥飞速发展给大伙儿带来的经济福利。最后总结中心思想，说，我们要趁着年轻，紧跟时代发展步伐，紧抓创业黄金机遇，努力赚钱回报父母，让他们的日子过得更好。

我像一个经受上级勉励的新员工，不住点道说是。
        铺垫完成，姚顺这才引入正题，他扔下鱼杆，望着我一本正经地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除了你我没对第二个人提起过……
        我被他这么神秘兮兮地卖关子，一下就吸引了兴趣，连忙把目光从湖面收回来，问道：姚总，什么好消息？
        连接市内的地铁21号线，也就是官桥线，下个月就要破土动工。机会就在眼前，有没有兴趣干一波大的？
        我明白姚顺的意思了，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游说我买新设备来了。但凡有大项目新工地开工，姚顺必然要在官桥机械圈内掀起一波购机浪潮。经过姚顺几年的造势，官桥遍地是20吨左右的机型，现在他把主要目标锁定在40-50吨大型挖机上。桃花湖近段时间又进场了四台36吨级的标准臂挖机，两台新三一扎着大红花下的拖车，另外两台是陶正奇从市内调回来的。据说王德江的小松360长臂也准调回官桥来，市内的机械租赁市场基本饱和，尤其是重型设备出现僧多粥少的状况，机械大佬们不得不把目光转移回官桥来。
        姚顺见我不吭声，又把身子往他这边靠了靠，压低声音说：地铁开工，我可是第一个向你透露的哦。干大事就得抢占时机，搞就搞一台485，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我一听485这个数字，脑子里浮现出巨大的钢铁怪兽的形象，吓得脑袋摇起来像波浪鼓，连声说道：搞不起搞不起，这玩艺可不是我碰的。
        姚顺面色不改，拍着我的肩膀，给我提胆，说，有我在怕什么，况且你还是老客户。超低首付甚至零首付，我都可以帮你想办法……摸着良心说话，这么些年我什么时候害过你？三一215是不是快回本了，钱在那里放着，是不是我拉着你去捡?这个钱你不挣，是不是别人就挣去了？
        我挠着脑袋，似笑非笑地不住点头。
        姚顺趁热打铁，继续说，污水处理厂的帐，我是不是第一个帮你结了？一期完工，我是不是第一个调你三一上马二期项目？地铁21号线我岳父公司已经中标了一个标段，你现在订一台485，我保证挖机直接从三一公司到工地下拖车。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干就完了。每个月的帐给你安排上，还分期D款那就不叫事。工地三年工期完工，到时候你不就轻轻松松挣回了一台挖机的家当吗？
        姚顺为我构想起宏伟蓝图来，口沫横飞滔滔不绝。湖里的鱼半天也不咬钩，仿佛都在听他讲天书。我不管他说得天花乱坠，压根也没把他的话听到心里去，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最后实在顶不住他唇枪舌剑的攻势，只好以回家和余丹丹商量的借口为由，草草收杆撤钓。我守了这么久的钓点，每天必有二三斤收获，而今天却是空军收场。而姚顺明明连饵料都没有挂钩，却奇迹般拎着一条咬上空钩的大草鱼满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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