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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机的那些事(77)挖机司机的卑微爱情,钱福来泡售楼小姐

东风日铲 2022-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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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自己的神钢挖机,调到了李国涛的污水处理厂工地,计划在这个工地安安心心地干到年底。结了账该还的钱一还,不够还的明年再来。欠债的滋味真不好受,或许,只有等到挖机D款还清,才能松一口气吧。
        加了三天班之后,我把被子从家里搬到了工地的活动板房宿舍,和老董住同一间房。李国涛的挖机在这个工地干了半个月,加班也成了常态。他自然是不能委屈了老董,单独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这间房在二楼,一个标间从中间隔为内外两个小单间,老董住里间,我住进了外间。
        宿舍环境还不错,出门下了楼梯,走两步就是卫生间和冲凉房,生活非常方便。这是我从王德江的地铁工地跳槽出来后,第一次住工地板房。下班回宿舍,冲完凉后靠在床头抽根烟,玩会手机困了倒头就睡。耳边没有儿子的啼哭声和余丹丹的唠叨,世界一下子清静不少。
        工地上除了我和李国涛的两台挖机,还有高富帅和姚顺岳父的两台拉森桩机。拉森桩机请的是外地司机,钱福来跟着学徙。这玩艺工资高,几乎是挖机的两倍。钱福来向高富帅立下军令状,三个月学不会,老老实实回到挖机上去。当然学徒也不是什么都不用干,师傅驾驶机器干活之前,他得指挥挖机平整工作场地,配合施工员放线。桩机夹起桩头,他得扶住桩尾对桩位点。一天的杂活累活下来,他没有半点怨言。不忙的时候,他就扒到我挖机驾驶门框边,来跟我蹭烟蹭空调。这让我想起在凤凰上高速公路工地上的日子,那个时候丁一凡也是这样,陪着我聊天解闷。一些过往许久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仿佛发生在昨天。点点滴滴的记忆,真切而又清晰。也不知道丁一凡这逼怎么样了,闵芳也快大学毕业,他们两个人还在一起没有。时光能冲淡感情,也能磨灭仇恨。我觉得这几年成长了很多,不再怨恨丁一凡背信弃义,也不再伤心于闵芳的绝情冷漠。因为闵芳本来就不属于我,属于我的是手中实实在在干活的挖机,实实在在努力挣来的钞票。
        哎……哎……挖机的安全锁突然被钱福来合上,挖机立刻停止了运转。我回过神来一看,挖机铲斗下面,一辆渣土车车厢被装得满满当当,溢落的沙土堆积在轮胎两侧,已经埋没了轮胎一大半。
        钱福来提醒我道,你是不是中邪了,神神叨叨地说啥呢,什么丁一凡闵芳,我还以为你灵魂开窍了呢……
        这时候渣土车司机一阵碎步,跑到我挖机旁,动作娴熟地向驾驶室扔上一包烟,向我竖起小拇指,意思是装少一点。
        钱福来毫不客气地把烟往自己口袋一塞,跳下挖机一脸奸笑起跑开了。
一包烟够打发钱福来一下午的日子了。只要钱福来不开口向我借钱,一包烟一瓶饮料那都不是问题。令我想不到的是,当我晚上加班回来,就看见钱福来靠在我床头,一边嚼着槟榔一边玩着手机游戏,像是等我很久了。
        钱福来见我回来,马上站起身来。我吃惊地打量着眼前一身黑西裤白衬衫,头发梳得光滑油亮的钱福来,不知道他这是唱的哪一出。
        兄弟,你今天无论如何得帮我一次……钱福来向我快步迎上来,一把拉住我的手。我赶紧躲开,一句话“借钱免谈”脱口而同。尽管他一副绅士的穿着,依然掩盖不住一身浓浓的柴油味。
        钱福来哭丧着脸,不住摇头说,这次不借钱,你陪我去见个人。
        见谁?
        我再次瞅瞅了钱福来这身奇怪的行头,衣服穿得是没问题,脚下一双咧开嘴的运动鞋就显得气质与众不同了。可能他听说过比尔盖茨西装配运动鞋的故事,但是他没听说过爱因斯坦的相对论。
        钱福来没有心思听我讲解比尔盖茨和爱因斯坦,拿出手机给我看了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正是三一公司举办挖机竞技比赛那天,钱福来和那个跳舞的姑娘的合影。钱福来说,她约我了,在她们售楼部见面。
我想到在市内地铁工地,约闵芳到宿舍做客的场景,从床底拿出一只鞋盒,递到钱福来面前,说,皮鞋,新的,拿去穿。
        钱福来要去见面的这个姑娘,在官桥新开发的楼盘售楼部上班。他不知道姑娘名字叫什么,只知道姓安,他就管人家叫安嘉苑。楼盘名叫泉茂佳苑,幸好他没有取前面两个字做称呼,不然一见面喊安全帽,他们的初次约会就提前夭折了。
开车十分钟左右,我俩就来到了售楼部。整个售楼部,就剩安嘉苑一个人在加班。她早早地从前台迎了出来,招待钱福来和我到宾客区就坐,转向就去给我们泡茶。钱福来从进门,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安嘉苑。她弯腰倒水,职业包臀短裤下,一双完美的大长腿就展现在钱福来眼皮子底下。我看他神魂颠倒,口水直流的样子,一连踹了他几脚。他自己出丑也就罢了,尴尬的是我。
        钱福来故作儒雅地呷了一口茶,缓缓点头喉咙里低沉地发出“嗯”的声音,一脸的沉模样。我忍住笑,一口茶憋下去没让喷出来。想不到他放下杯子,摇头晃脑就吟起诗来:
        坐酌冷冷水,看煎瑟瑟尘。
        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
        这首诗出自白居易的《山泉煎茶有怀》,第一句应念作坐酌泠泠水,意为诗人坐着舀清凉的泉水。大概安嘉苑没听明白,或是压根没读过,表情没有变化地微笑着。
        我生怕他再憋出什么奇怪的诗句来,彻底暴露自己的贫瘠的文化底蕴,不停地给他使眼神,不要太装过了。钱福来酝酿了片刻,好在连夜背诵的词句,一时卡壳想不起来。我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下来,不想钱福来接下来一句话,差点惊掉下巴。
        钱福来说,房子户型就不用看了,就上回说好的那一套吧。安小姐推荐的房子,我可是非常喜欢的哟,哈哈哈
        安嘉苑端庄的坐姿乐得有点扭曲,连忙起身给钱福来和我续茶。美女的好身材又一览无余地展现在钱福来面前,他忍不住又咽了一下口水。照这样下去,饮水机的水都不够给他解渴的了。
        钱福来端起杯子,又喝下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又滔滔不绝放开了喉咙:我们现在做的项目呢,总投资八千多万。我们几个合伙人,都很看好你们楼盘投资前景。地段好又便宜,很有升值潜力……我们这位刘老板,今天还特意抽出宝贵的时间,强烈要求我带他过来看房……
        我怎么都没想到,钱福来满嘴跑火车,居然还搭上我来。当着美女的面,也不好发作。只得配合钱福来演戏,起身对着楼盘模型夸奖了一番,然后话锋一转道:房子确实不错啊,只是项目垫资庞大,公司资金一时周转不开,唉……
        紧随我身后的安嘉苑马上接过话来,说,这个不是问题啊。我们楼盘还没有正式开盘,现在是预售。正好现在有一个交订金抵折扣的活动,订金五千抵一万,订金一万抵0.95折……这个活动我也和钱大哥解释过。
        钱福来埋头不作声。
        我一看安嘉苑又往饮水机走去,手心开始颤抖,心想这茶怕是喝不起,拉着钱福来就要走。钱福来如同一头犟驴,怎么都不肯挪动脚步。好在门外保安过来敲门,提醒安嘉苑到点了要熄灯关门,钱福来这才悻悻离开。
回工地的路上,钱福来似乎变了一个人,头扭向窗外不说一句话,表情比被女人抛弃了还悲伤。我递给他一支烟,说,继续啊,刚才不是那么有能耐吗?投资八千多万,唉哟,大款啊。人家售楼小姐傍的就是你这样身家几千万的大款,我看你到时候怎么收场……
        话没说完,钱福来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一样,哇地放声痛哭起来。我一紧张,踩了急刹车,车子差点翻到水沟里。要是在平时,钱福来跟我在车上打闹,我会把他骂个半死。但是这会儿他却骂不出来,眼前的钱福来像是一个陌生人一样,完全不再是工地上那个吊儿郎当,洒桌上叱咤风云,牌桌上胸有成竹的男人。他蜷缩着身子,又像一个软弱无助的羔羊,孤独而绝望。
我缓缓把车靠在路边,打开车门,车里的烟味消散开去。路灯泛着桔黄色的光,照在开发区空旷的路面上。偶尔几辆戴着头盔骑着摩托车下班的工人经过,留下一串逐渐微弱的引擎的呜鸣声和空气中残留的废气怪味。人行道旁边长满杂草的工业园,几只坚守家园的飞禽走兽,发出沉闷的嘶吼。钱福来抹干眼泪,走到一颗树下去撒尿。草丛间立刻沉寂下来,突然一个黑影从围栏缝隙冲出来,一头撞在树根上,不了动静。钱福来吓得尿了一脚,一看撞死的是一只不长眼睛的野兔。
        钱福来拎起野兔,脸上的悲伤瞬间消失。他两步跨进车里,说,宵夜的送到嘴边了,岂有不享用之理。
我从没见过这么肥的兔子,想到满满一锅兔肉,不觉肚子也饿起来。关上车门,车里一股尿sao味。我不心疼车,倒是可惜了自己借给钱福来穿的那双新皮鞋。
我们来到镇上新开的一家烧烤摊,露天的帐篷里,就我们两个人。钱福来嚼着肥嫩的野味,神色凝重地问我:兄弟,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伤心吗?
        我只顾着嘴里的美味,头也不抬地回答说,买不起房子呗……买不起不是你的错,错的是不应该满嘴跑火车地吹牛逼。
        钱福来仰面一杯酒下肚,摇摇头说,你错了,我伤心的不是买不起房,而是活了30岁了还混混沌沌一事无成。没有像样的事业,没有谈过恋爱,没有一个完整的家……
        我将身子往后一靠,那还不是买不起房吗,我和你一样。像我们这样的人多了去了。
        钱福来目光暗淡下来,他叹了一口气,眼睛直愣愣在盯着我,像是与人倾诉,却更像自言自语:是的,像我们这种人,一无所有,连一个能说话的朋友也没有……我六岁那年,我的爸爸在河里捞鱼被电死了,不久后妈妈和一个打井的男人跑了,就再也没有回来。家里就剩我三岁的妹妹,还有瘫痪在床的奶奶相依为命。小伙伴们都欺负我和妹妹,说我们是没有爹娘的野孩子……在学校我也受到老师的冷落,因为经常交不起学费和书本费。于是我经常和同学打架,为的就是让老师能正眼多看我几眼。哪怕是受到批评,我内心也感到无比满足,至少我还有人在意。初中没读完,我就跟大伯去工地搬砖,干了一年,除了一套衣服,大伯没给我一分钱。后来去理发店当过洗头工,饭店里洗过碗,养老院当过保安,赌场上干过马仔……在赌场上混了两年,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我也辉煌过,也打过别人,有过女人。老大杀人坐牢后,场子就散了。我又去了工地,白天干杂活,晚上去别人挖机上学动作。反正挖机多,师傅们去网吧包夜,我就轮流替他们顶班。可以说,我学这门手艺,是吃百家饭出师的。要问真正的师傅是谁,还真不知道……
我认识钱福来这几年来,第一次听他说到自己的身世过往,不由得感叹不已。钱福来这些事儿,可能连高富帅都不一定知道。即便说了,在蜂蜜罐中长大的高富帅也不见得能听进去。我的心情沉重起来,也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抚钱福来,只是静静地听着他述说。
钱福来深呼吸了一口气,目光扫向夜空,继续说,长这么大我都没谈过一次恋爱,只有安安对我笑了。我从我们的合影中,看到她眼睛里那种阳光,没有一丝污点的笑容,我的心真的融化了,我发现她就是我要找的那种单纯的女孩。
        这话一说出口,令我一阵心惊肉麻。同时我尽量憋住不让自己笑出来,此刻我真想提醒钱福来,安佳苑眼里的24K的纯真笑容,是在汹涌澎湃的黄金浪潮中历练而成的。她们看到的钞票,而不是陕北农民大丰收般的喜悦。但是我不忍心往钱福来伤口处撒盐,这样做太残忍了。
        钱福来一番悲情感叹后,把话题落到正题上。他酝酿片刻过后,说,兄弟,这次无论如果你得帮我。明天凑个订金的钱给我,我不能在安安面前食言。
        我恍然大悟,真后悔不该来嘴馋这口野味。钱福来绕了一大圈,原来是为开口借钱作铺垫。我内心明明是抵触的,嘴却不受大脑控制了:订金多少钱?
钱福来大喜过忘,站起来给我敬酒,一激动脚下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我看着他脚上的皮鞋满是菜渣油渍,心痛得捶胸顿足不住叹气:唉,老话说得没错,吃人嘴软,穿人脚软啊。
        我答应给钱福来筹钱,钱福来感激涕零,一阵山盟海誓地许诺,保证按时还款。酒过三巡,我给张全真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开车。张全真送钱福来回工地后,调转方向盘把我送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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