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机的那些事（69）工地冲突事件，李国涛摆平风波

我保持着挖机仰臂翻斗的动作，一拧钥匙关机熄了火。斗臂扬在空中，和插到地面是两种不同的性质。前者是工作暂停状态，后者算是罢工了。我跳下驾驶室，骑着摩托车朝姚顺的小挖机施工点驶去。
        这个工地和物流基地的规模不相上下，占地面积不下1000亩。我的摩托车在凹凸不平的砖渣路面艰难地前进着，老远看见十几个人围在姚顺小挖机周围。李国涛恰巧也刚到，他的奥迪车走不了这种烂路，只能远远地把车停在水泥路边，气喘吁吁地向我走来。
我刹住摩托车，顺带把李国涛带上。骂骂咧咧又巅波了一段路，好不容易来到人群外。
        姚顺喊了七八个人，并排站齐，和兵马俑率领的施工员对伍对峙着。地上的灰尘被风卷着腾在半空中，远远看去像两军对磊的战场，大战一触即发。姚顺老远就看见我的摩托车，见李国涛也一起过来，顿时气势高涨，对着戴白颜色安全帽身穿浅绿色反光马夹的施工员队伍叫嚣道：你们爱怎么扣时间怎么扣，大不了我们不干。我看还有谁的挖机给你们干？
        兵马俑毫不示弱，双手一叉腰，脸上满是不屑，争锋相对道，你们不干，外面一大把的挖机抢着干。三条腿的狗不好找，两个轮子的挖机多的是……
        这边穿着黄颜色马夹头戴黄颜色安全帽的挖机司机们，被兵马俑这句污辱性极高的话彻底激怒了，齐刷刷把安全帽狠狠往往地上一摔，脱掉马夹，握紧拳头就等姚顺一声令下了。紧急时刻，李国涛出现在两队人马中间，手举一个停止的动作，制止了即将暴发的冲突。

怎么回事？李国涛看看姚顺，又瞅了瞅一副防御姿态的施工员队伍。
        姚顺给李国涛和我散了一支烟，又转身给兄弟们散了一圈，回过头来才说，李总，你来得正好，给大伙评评理。这稀烂的工地你也不是不知道，今天确实做得太过分了。我们叫来的加油车，路太烂到不了挖机旁边。挖机开出来一来一去一个小时没了……我们一天才干几个小时，这样一扣挣什么钱……
        不等姚顺说完，另一个留着平头的胖子也抢着向兵马俑发起了攻势：我今天不就接了个电话吗，家里小孩感冒发烧，老婆让我下班带点药回去……你们施工员动不动就过来一顿质问。你们都是铁人是吧，不食人间烟火，不吃饭不垃屎不生病怎么的……
        对面施工队一个技术员打断平头的话，说，带个药能聊上十几分钟吗？你是在研究流感疫苗还是探讨生物基因，十几分钟工人都看着你对着手机嘻嘻哈哈……
        有文化的人说话果然有水平，几句话怼得平头闷不作声。沉默半天无语的兵马俑也发话了，目光扫向姚顺，说，加油是耽误时间，你们为什么不在上班之前把油加满？工地为什么要为你们浪费的时间买单？
李国涛及时制止了一场武斗，想不到文斗依然火力凶猛。他掏出自己的名贵香烟，给兵马俑和姚顺散了一根，还特意凑到兵马俑跟前给他点火。通用汽车工地再大，兵马俑毕竟只是个生产经理，气场上和李国涛这个项目经理还是有所差距。他推辞着自己点上烟，语气缓和不少，震怒表情转变成无可奈何：李总啊，不是我存心叼难他们。你看看他们的工作态度，看看这干的活……

我和李国涛顺着兵马俑手势方向看去，一条小挖机挖的管道沟槽，近看S形远望W状，弯弯曲曲随心所欲。倘若从卫星地图上看，还以为是外面人制造的麦田怪圈。
        兵马俑又带着李国涛走了几步，几个工人挥汗如雨地在基坑下忙碌着。基坑形状各异，底平面高低不平，哪怕是落在伊拉克的炮弹炸出来的弹坑，都比这看得顺眼。兵马俑摇着头叹了一口气，反问李国涛，这换了是你自己的工地，能验收过关？他们有你司机董师傅一半的手艺，我能发这么大火？
        我凑过去一看，这干的活确实惨不忍睹。但凡一个两三年驾龄的师傅，也不至于这个水平。很明显，他们是和施工员对着干。挖机和司机都是官桥本地的，能进这个场子干活也是有一定的关系，根本不把外地施工员放在眼里。施工员奈何不了他们，只好严格克扣挖机台班时间来加以约束。这样一来，司机和施工员的矛盾也就更加尖锐和激烈了。
        李国涛毕竟见过各种场面的人，处理这些事情也是从容镇定。他笑着把手搭在兵马俑的手臂上，喊姚顺过来，说，这其中肯定是有误会呀。小姚年轻气盛，可能不太适应你们雷厉风行的管理方式……官桥新开了一家足疗会所，这几天正在做活动。我这里十几张优惠卷正愁用不出去呢……晚上一起去坐一坐，我可得让小姚当面给你赔礼了……
        姚顺的本意是想给兵马俑一个下马威，撕破脸得罪他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看着李国涛使过来的眼神，他跟着借坡下驴，说，这怎么好意思，就算去也不能让你李总破费。
        兵马俑不再作声，余怒已经消散许多。
        李国涛见状，一手挽着兵马俑的手臂另一只手缠在他腰间，连推带拽地在他耳边唠叨:几回想请哥吃饭，您可一直在忙。今天哥再不赏这个脸，那就是不要我的挖机在这工地混了……
       兵马俑经不住李国涛的软磨硬泡，只好妥协，让施工员都散了去。挖机司机们见状，也各自回到自己工作岗位上去，一场危机就此平息下来。

翻过这次小插曲之后，通用汽车工地很快恢复了正常施工。姚顺这一声呐喊揭杆，果然效果显著。施工方对挖机司机态度温和了许多，克扣工作台班的现象也逐渐宽松。姚顺在官桥机械圈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人见都给他敬烟，称赞他为维护官桥工程机械的利益和振兴发展作出了无与伦比的杰出贡献。
        我虽然看不惯姚顺那张趾高气扬的嘴脸，但是也不得不佩服他骨子里那份韧劲。有事他敢说，说了就敢干。他的挖机干一处工地的活，就能够结清一处工地的账。连陶正奇这样的老江湖，都被他这个女婿磨得没有了脾气。陶正奇经常半开玩笑地骂他，你小子够狠，六亲不认。有老子年轻时候的风范……
        姚顺回击道，爸，你现在的风范可不减当年哪。
        陶正奇说，你他娘的能成大事。
        姚顺年前从陶正奇工地收回最后一笔机械款后，开年后马不停蹄地奔向斗山公司，提了一台最新款的斗山215-9，也就是他表弟现在开的这一台车。加上自己开的一台斗山55，还有另一台二手斗山220-7，可以算得上混得人模狗样，小有规模了。
        通用汽车工地每个月底办理机械费用结算手续，一般次月中旬就能下款。超过十五号没有动静，姚顺就要停着挖机去项目部找商务经理喝茶。他从来不推搡，不怂恿别人去当出头鸟，更不会借陶正奇的名声状胆，早已具备独挡一面能力了。
        我和其他挖机老板一样，跟本不用催促通用汽车工地的租赁款，反正可以跟在姚顺后面坐享其成。物流基地的余款，在五月中旬付了一部，剩下的承诺在九月一号之前结清。国道上的钱不多，工程回款后范国道迅速给我付了款。他在看守所过了一个难忘的春节，出来之后怕我四处宣扬他干的丑事，诚意十足地请我和李国涛到威斯特酒店吃饭，向我赔礼道歉。拿到钱后，这事也就烟消云散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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